冉闵小时候做着这样一个梦：他跨上朱红战马，冒着密集的箭雨，冲破敌阵，来到自己心爱的女孩面前……至于这个心爱的女孩应该是谁呢？小冉闵陷入了沉思，他觉得邻家的小迪就不错，圆嘟嘟的娃娃脸配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，十分可爱……
小冉闵经常这样坐在田埂上，幻想着美好的未来。那个时候的天还很蓝，绿油油的麦田一直延伸到苍山之脚。
“乖儿子，在想什么呢？”
梦被打断，小冉闵最不愿看到的人出现了。小老头一样偻着背，眯起一对鼠眼献媚般地看着你，这个冉闵称之为“阿爸”的人怎么看都有骨子猥琐劲儿。
小冉闵站起身子，拍拍屁股，一声不吭地离开了。阿爸也不恼，也不追，只是站在原地笑着摆摆头。
村里的小孩都叫冉闵为“小汉奸”，这都是源于他阿爸的缘故。
据说冉闵的阿爸原是流民武装乞活军的一员，后来兵败投靠了后赵国主石勒。尽管被石勒收为义子，赐姓为“石”（所以冉闵也叫“石闵”），不过后赵的皇帝似乎从来没有把这个汉人义子放到眼里，于是乎冉闵的阿爸就辗转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。
虽然胡人不拿阿爸当自己人，不过这个小老头似乎总爱冲胡人套近乎。胡人来收粮了，阿爸高呼着“太君您辛苦了”，双手奉上一袋又一袋乡亲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粮食。这时，那个胡人矮个子小军官总会高傲地仰着脑袋，伸手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阿爸肩上重重拍两下（当然，阿爸此时会屈膝迎合军官），像是拍着条听话的狗：“你的，大大的良民！”
每每这一幕发生子村里时，小冉闵总能听到村民的窃窃私语，让年幼的孩子颇受打击。
他很想冲上去一刀砍掉那个胡人军官仰得几乎与天空平行的脑袋，可惜他不够高，也不够壮，既够不着胡人的脖子，也举不起沉重的钢刀。
胡人小军官开始以夹生的汉语发表讲话，说的是邻村有两个年轻汉子因为抗拒缴粮而被砍了脑袋，旨在教育村人要遵纪守法，按时按质按量完成胡人布置的任务。不过，这样的讲话貌似适得其反。村人们议论纷纷，或赞扬那两个汉子的勇敢，或批判胡人的残暴。小冉闵也很钦佩那两个汉子的胆魄，不知自己村里什么时候能出两个这样勇敢的人。他失望地看向前头，阿爸还在小军官旁边媚笑。
“喂，小汉奸！”嬉笑中夹杂着嘲弄的语调。
“不许这样叫我！”
“我就这样叫怎么了，你咬我啊？小汉奸小汉奸小汉奸！”
小冉闵愤怒地挥出了拳头。
……
开门的是个农妇
“娘。”
母亲把鼻青脸肿的小冉闵拉进了房门，替他上药。
“啊！疼！疼！”母亲停止了擦药动作，慈爱地轻抚冉闵的小脸，试图缓解孩子的疼痛。
冉闵他娘生得眉清目秀，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美人。小冉闵实在没法将温柔而美丽的母亲与低眉顺眼的父亲联系在一起，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结合的。后来，他从村人的议论中得到了答案：冉闵他娘是冉闵他爹抢来的。
冉闵一直觉着抢女孩是件很令人兴奋的事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有一天他一定会把小迪抢过来，虽然后者到现在还没正眼瞧过他。不过，一想到把母亲抢到手的居然是个糟老头，冉闵就觉得很不是滋味。在他心目中，抢女孩的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，所谓“跨上战驹，冲破敌阵，一揽手，将喜欢的女孩抱上马”，这才是真正的男人。
冉闵他娘似乎并不抱怨丈夫的无能，相反，她对丈夫百依百顺，温柔至极，这着实令人想不通。
母亲不知何时替冉闵上好了药。
“去睡吧。”她摸了摸小冉闵的脑袋，并未过问他受伤的缘由。其实，小冉闵为什么而打架，大家心里都很清楚。
冉闵躺在炕上，辗转难眠。寒风从窗缝里漏进来，刺痛了孩子的小脸袋。今天晚上很冷哦！小冉闵把脸埋进了被窝，小迪现在又在干些什么呢？男孩闭上了眼睛，做起了那个“跨上战马”的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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